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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情小说:有哪些文笔好、比较甜的言情小说?作者:盐选推荐

发布时间:2020-02-07 06:00 来源:言情小说 关键词:言情小说

推荐一个历史言情小说《从民女到皇后》,讲述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和妻子阴丽华的爱情故事。剧情乍一看很言情,很套路:女主出生高贵、长相美貌,在家人万千宠爱中长大,嫁了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帅老公;老公不仅帅,还是个潜力股,一不小心做了皇帝,为独宠自己舍弃后宫佳丽三千,一生不离不弃·····关键是,这个童话般的爱情,是历史中真真切切发生的真实故事。

故事背景设定在群雄争霸的西汉末年,刘秀从平常农夫一步步登上帝位,和阴丽华的爱情经历考验,背后掺杂种种势力的博弈,看爱情的同时也能看到权谋、争斗和平民皇帝登上帝位的战史。女主的人设也很讨喜,很真实,非傻白甜玛丽苏,颜值高、家世好,有谋略,有心计,在乱世和后宫步步为营,最终成为人生赢家。

作者陈峻菁写过很多气势磅礴的大历史言情,历史功底了得,文笔很赞~这里附上这个故事的序言和第两章,喜欢看高甜 cp 文的可以看看这个故事~

序:后位上的博弈

东汉光武帝刘秀是两千年前的历史人物,虽算得上是开国皇帝,但他的战功和治绩并不广为人知,反倒是他那句「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」,以及此后青年称帝仍钟情于民间发妻阴丽华一人的至情至性,更为人称道。

写完阴丽华的故事多年之后,我才发现,爱情始终不是那么纯粹的东西,承认也好,不承认也好,哪怕最天荒地老的爱情与婚姻背后,仍然会捆绑着无数的利益与制衡,在刘秀、郭圣通、阴丽华这一帝两后之间,更是如此。

刘秀是汉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之后,虽是皇室宗亲,但到了刘秀这一代,已经没了爵位和俸禄,以种田为生。刘秀温和平正、朴实无华,他的大哥刘縯才是郡中豪强,平时散尽家财养士,以枭雄自命,还笑话刘秀与当年刘邦胸无大志、种田的二哥刘仲相似。

刘秀随刘縯的「舂陵军」起义后,屡立战功,而由于绿林军内部斗争,势力最大的「柱天都部」大将军刘縯被绿林将军李轶等人排挤,只能委屈自己、奉懦弱无能的族兄刘玄为帝,在李轶等人的策划下,建下无数攻城略地之功的刘縯被更始帝刘玄猜忌杀害。

此时刚刚「昆阳大捷」以少胜多、战胜新莽百万围城大军的刘秀归来,得到兄长死讯,只能隐忍不发,拒绝与刘縯亲信往来,甚至趁丧娶阴丽华为妻,打破刘玄猜忌。韬光养晦的刘秀在新婚四个月的时候,以阴丽华为质,向刘玄申请率少量部下北巡收编赤眉「铜马」大军,并重贿刘玄左右。内心软弱、对刘縯之死深感愧疚的刘玄不顾众将拦阻,派刘秀北上。

刘秀趁机在河北发展自己的势力,来到河北真定后,刘秀在冯异、阴识等人的帮助下收编赤眉军旧部,而此时邯郸王郎政权势大,下赏额追杀刘秀,刘秀因此结盟真定王刘杨,与刘杨外甥女郭圣通政治联姻,在郭圣通所住漆里舍大办婚宴。

郭圣通貌美多智、家世高贵,真定王拥铁骑十万,得郭圣通之助,刘秀在河北站稳脚跟,据幽燕十郡,盘踞一方,此时更始皇帝派人封刘秀为「萧王」,欲收纳刘秀地盘兵力,刘秀拒不接诏,不久刘秀收编数十万铜马起义军,自立为帝,称「铜马帝」,定都洛阳,成为东汉中兴之主,并平定各地新立政权,统一中原。

刘秀是历史上后妃数量最少的皇帝,但却因立后问题被当时大臣及后代史官指摘,越想立德,越会被道德绑架,因为暗夜扪心自问,谁能够真的无愧天地、不负深情。

从言情小说的角度看,刘秀似乎一生痴情于阴丽华,少年时已放言「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」,称帝之后,仍不忘发妻,将她从南阳接到洛阳,甚至打算封后,只是阴丽华坚拒不受,他才封已生下皇长子的郭圣通为皇后。此后,刘秀又携怀孕的阴丽华随军出征,并多次下诏为阴丽华正名,称他新婚便离开新野,一直思念阴丽华,而郭圣通的皇后之位也是阴丽华推辞不就后才授予郭氏的。

但从郭圣通倾力助他登基为帝、为他生下皇长子刘彊、在位十七年并无明显过失的情况下被刘秀废去后位,赏给中山王太后称号,发配到中山国属地就封的史实,以及刘秀废后诏书中称郭圣通有吕霍之风来看,一方面刘秀顾忌真定势力的外戚坐大,另一方面刘秀并不喜欢一个在家世、人格、能力、势力任何一方面都能充分碾压他的强势妻子,而小鸟依人、温婉多情的阴丽华,才是他心中的妻子形象。

在阴丽华始终独占帝心的情形下,同样身为女人的郭圣通,她的内心世界肯定会更为风云涌动、悲欣交集。

有人将刘秀看成是「凤凰男」,当初,刘秀在兄长被杀、处境艰险时为保命北上,手下兵微将寡,借助了郭圣通的娘家势力才得以平定河北,成为「铜马帝」,并最终统一各方势力,中兴汉室。

刘秀跟郭圣通比起来,二人出身、背景、实力相差悬殊,明显属于高娶低嫁的「凤凰男」与「孔雀女」,而且刘秀从这桩婚事里得到的利益也极大,婚后,他获得真定王十万兵马的效忠,从此在河北扎稳脚跟,不必再狼狈地左突右奔,到处受人追杀。可郭家在这桩婚姻中明显也有所图,所以,在我看来,这算不上凤凰男与孔雀女那样为爱结合、为利益开撕,这与风投一样,世家的力量认准了刘秀这只成长股,以婚姻的契约入股刘秀的开国大业。

作为政治婚姻,为人厚道的刘秀算得上守诺重信,在开国称帝后,他不但封了郭圣通为皇后,立了郭圣通所生皇长子刘彊为太子,还把郭圣通的娘家人全都赐以高官显爵,郭家的付出,就像当年的「天使投资」那样上市变现了,成了可以世代传袭的荣华富贵,收获丰厚。

可是,在这份基于政治联盟的婚约中,却有两个人不愿守约。

第一个人是郭圣通的舅舅真定王刘杨,刘杨在刘秀登基不久兴兵作乱,意图称帝,背叛了盟约;第二个人是郭圣通自己,母亲是真定王翁主、父亲是一郡豪强的郭圣通,从小养尊处优、才貌出众、衣食无忧、地位尊荣,她内心不在乎金钱权力,也不在乎名位,她想要得到的,不仅仅是后位,还有刘秀的真爱,根本没有遵守政治婚姻「利益高于真情」的约定。

这是她性格越来越暴烈、与刘秀冲突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,因为真爱,她才不愿隐忍,不愿与阴贵人分享丈夫,更忍不了刘秀对阴丽华的偏宠,而越是争,越是夺,她离刘秀的心就越远。

按意大利社会心理家弗朗西斯科·阿尔贝隆尼在《看透人性的弱点》一书中的话来说,那些已经走入男性世界、才能出众的女人,总是误以为自己会得到男人更多的欣赏,却忘记了雄性心理常常是需要被仰视的。

郭圣通虽然出身高贵、才貌出众,却始终受到刘秀猜忌,与温婉隐忍的阴丽华相比,郭圣通过于强势,而她身后的河北真定势力也在刘秀定鼎之后迅速遍布朝廷,与刘秀旧部、起家南阳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间发生严重的利益冲突,在南阳势力与河北势力之间平衡博弈的刘秀为巩固皇权,刻意打压郭后与太子势力,最终以牵强的理由废去郭圣通后位,而立同样来自南阳的阴丽华为后;又废太子刘彊,改立阴丽华之子刘阳为太子。

郭圣通的父家是富可敌国的豪强,母氏是带甲一方的王侯,堪称天之骄女,本可割据一方、顾盼自雄,奉自家舅舅为天下主,却因了一时的心动,将江山美人都送作那年轻农夫的画图,最终爱与天下都飞灰烟灭。建武十七年,刚刚人到中年的郭圣通便被刘秀逐出宫外,去到儿子刘辅的封地当王太后,坐看刘秀与阴丽华夫妻恩爱白头,自己郁郁而终。

她不是输给了阴丽华,更不是输给了自己强势独立的人格,她是输给了那样男尊女卑的时代,输给了女人痴情的宿命,用尽手段、奉献所有仍挽不回你的目光,太后之尊、敌国之富,又岂是目空一切的郭圣通此生所求?

相比郭圣通,阴丽华在感情上顺遂得多,她与同样性情温和的刘秀青梅竹马、夫妻情深,脱开帝后的身份,他们二人也不过是民间的一个温顺农夫与小家碧玉之间温润如水、淡极而甘的寻常爱情,刘秀虽然身登帝位,骨子里却与阴丽华一样接地气,忠厚温顺,没有世代豪门的郭家人那种骨子里的骄气、傲气、躁气。

建武十七年,皇后郭氏被废,贵人阴丽华受封为皇后。刘秀堪称历史上最痴情的皇帝,他不但于少年时已钟情于阴丽华,还在阴丽华位列贵人时不断为她抱屈,下诏表示郭圣通的皇后位置是阴丽华固辞不就的,并无故废去郭圣通的皇后之位,将阴丽华所生长子刘阳(后改名刘庄)封为太子,废郭氏、立阴氏后,宫中不另蓄妃妾,阴丽华在位二十四年,死后与刘秀合葬于原陵,谥号「光烈」。

阴丽华的兄弟全都追随刘秀开国辅政,阴兴、阴识等人均为性格平正、谦逊有为的君子,而郭圣通的母家、雄据一方的真定王刘氏则常有越权篡位之心,数百年中为外戚把持、两度亡于外戚之手的汉室对强势的外戚常有戒备之心,这或许是刘秀选择阴丽华为皇后乃至太后的最深层动机。

虽然背后有种种势力的博弈,虽然起初也曾有过离乱与另娶,但无论如何,史书中没有哪一位皇后曾得到如此不离不弃、不改初心的深情。

阴丽华,少年时为父兄宠溺,长成后得夫君情重,年迈时有儿子孝爱,这个女人的一生,富贵平安,受尽尊宠,得尽情义,却始终能待人温婉谦和、隐忍包容,的确有不凡而美好的品德与心性,内在之美,犹胜于外。

「娶妻当娶阴丽华」的爱情宣言

1

虽然是大荒之年,宛城(今河南省南阳市附近)的街头,仍然十分热闹。

三陌二市的街肆上,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。但奇怪的是,几乎家家店前都挂着大大的「米」字,似乎满街的铺面,都改成了米店。

原来,今年南阳府大灾,飞蝗遍野,将庄稼和树叶、野草都嚼食一空,南阳、宛城一带,赤地千里,粮价暴涨。

宛城这个月的米价已经跃至每石三千钱,街头巷尾,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饿殍,灾民们耐不住饥寒,眼见全家老小都要挨饿而死,索性豁出性命造反,已经哄抢了几个大户,将这些人家的仓廪发掘一空。

官府打压不过来,差役们还趁机哄抢,南阳州县上上下下已陷入乱局,加上绿林军起义声势浩大,街市上更是人心惶惶,一片乱世气象。

傍晚时分,满街都是打算盘唱账和收拾铺面的声音。忽然间,六辆马车疾驰入这条街中,辚辚的车轮声,碾碎了宛城入夜时惯有的宁静。

街头并排开着宛城最大的两家货栈,家家门楼高大、匾额耀眼,看得出是巨富之家的买卖。

第一家,是本城的李上卿府里开的大杂货行,唤作「李家行」,第二家货栈领的是新野县邓都尉家的本钱,叫作「隆升货栈」。

这六辆马车便在「隆升货栈」门前停了下来。车轮在尘土上碾出了深深的辙印,看得出马车里装载的货物十分沉重。

十几名仆役服色的青壮汉子,从马车上陆续跳了下来。

跟在最后的,是一个穿着酱紫色绸袍的年轻人。这人肤色白皙,毛发浓重,棱角分明的嘴唇上留着一抹深黑的胡须,向两边微微飞扬,面目十分俊朗。最为出奇的,却是他脸上那只高高隆起的大鼻子,让人一见难忘,虽然有损于他五官的完美,却也带来一种不经意的骄傲与精明气质。

这相貌堂堂的年轻人,神情颇为忠厚,脸上总是带着一缕谦和的微笑,看起来比他的年龄更为老成。

他站在「隆升货栈」的门前,上下打量了打量,向家人们吩咐道:「把粮袋都卸在院子里,马车牵到货行后面。我去找邓少爷,给你们安排酒饭和住宿。」

他的口气妥贴而关切,那些家人听了,都欣然答应,领命前去装卸粮袋,大车后面盖着的厚毡布拉开,里面累累堆放着几百包粮食,街头的一群闲人登时围了上来,饥饿已久的脸上闪烁着垂涎欲滴的神情。

年轻人的酱紫袍角消失在店铺深处,不一会儿,店堂里就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:「三弟,你怎么来了?」

说话的人,正是「隆升货栈」的少东家邓晨。

邓晨是个世家子弟,他家住南阳府新野县,父祖几代都是大汉的二千石高官。曾祖父邓隆当过扬州刺史,祖父邓勋当过交阯刺史。邓晨的父亲邓宏,则在几年前做过一任豫章(今江西省南昌市)都尉。

邓家是新野县巨族,家中世代高官,买的田亩不少,这些年来,在宛城和新野县都开有店铺,这家「隆升货栈」,生意十分兴旺,每年至少有数十万钱的盈利。邓晨见王莽篡位后,世道渐乱,索性从长安城弃官回家,守着货栈安稳做买卖,过着富家翁的生活。

那年轻人听了邓晨亲切的招呼,也笑道:「姐夫,今年南阳府一府皆荒,只有我种的田却大熟了。除了府中留用之外,还有几百石余粮。得知姐夫这里也缺粮食,大哥说了,怕饿着我姐姐和外甥,命我先将余粮送来宛城。听说宛城谷价暴涨,我和大哥商量了,这六百石稻米,姐夫家里要是用不掉,就送到姐夫开的『隆升货栈』粜卖,一来可平抑市价,二来也可获得厚利。」

原来这个年轻人,就是邓晨的内弟刘秀。

刘秀住在南阳府白水乡,他的大哥刘縯、二哥刘仲,都是南阳府极有名的好汉,骁勇过人,由于祖上曾是没落皇族,这二人也喜欢结交豪强,隐隐有趁乱起事之心。

刘秀自己却一心耕种,甘作农人,性格温和宽大,有些妇人之仁,连他自己的姊妹都嫌他太过柔弱好说话了。

邓晨听了刘秀的说话,大为惊异,笑着问道:「真的么?三弟你从小喜欢种庄稼,想不到这一回倒真见了效用。如今稻米三千钱一石,那还是有价无市。六百石粮食,在宛城能卖到一百八十万钱。三弟,你马上就是个小财主了。」

「三千钱一石?」刘秀吓了一大跳,有些不相信地问道,「姐夫,宛城的谷价怎的被抬得这么高?」

邓晨从账房的桌子后面抬起头来,满脸都是无奈之情,摇了摇头,叹道:「唉,这一半是天灾,也一半是人祸。」

「此话怎讲?」

「虽说遭遇天灾,可我们南阳府向来是粮米之乡、富饶过人,附近几个州县的仓廪,都十分充足。但那些欲壑难填的州县官儿们,却不但不肯开仓放粮,还指望借这次机会,倒卖稻谷,发一笔横财呢!」

刘秀的脸上浮出一层恻然的神色来,长叹一声,说道:「莽贼任命的郡牧和县令,都是这般贪暴横强,难怪如今天下到处都是强盗土匪。其实那些赤眉军、绿林兵,也不过是没有饭吃的老百姓罢了。但凡有口饭吃,他们也不会造反!我从白水乡来,路上经过一个荒村,满村竟看不见一个人影,村头的一间茅屋里,全家老小十一口人,饿死大半,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孤儿。如今世道,老实人只有等死的份儿!」

邓晨再次摇了摇头,长叹一声,搁下笔来。他并非寻常只懂得营营汲利的商人,可逢此乱世,他虽心有不甘,却也不知道该把这番忧国忧民的心肠向何处托付,因此只能牢牢守住店面,让自己的家人和妻儿过上一份安乐平静的生活。

他们说着话,店外的天色已经大黑了。隆升货栈的伙计收拾了铺面,上了门板,摆上热腾腾的菜饭来。

刘秀看了一眼,却见桌上只有一盘齑酱,一盘青菜,一盘豆腐。大约因为来客,又加了一盘炒鸡子,比往年寒素多了。

邓晨是世家子弟出身,手面向来阔气,待这个妹夫又极亲厚,哪次来都是大鱼大肉、美酒席面,从不吝惜,看来世道艰难,连这些世代富室都只能省吃俭用过日子。

邓晨一面请白水乡刘府的人坐下,一面笑着道:「三弟,说来你一定不信。今年的鸡子,竟卖出了龙肝凤髓的价钱,两枚鸡子,要换上一两黄金。就是这样,还不容易买到。这几枚鸡子,是过路的一个吴越客人送的,给我藏了半个月,还是昨天李家的大少爷李通来了,才炒了两个下酒。」

刘秀听了,不禁骇然而笑,道:「宛城的情形,竟比白水乡还严重。姐夫,你店中的生意还好么?」

「不大好。」邓晨皱了皱眉,他本是读书的士人,因逢了乱世,才投笔从商。不过他素性精明过人,经营起来,倒也井井有条,「我正想下个月关了店门,回新野县家中去看你姐姐呢,她马上要临盆了。」

郎舅二人无语对饮了一会,邓晨方才又开口问道:「文叔,你这次的谷子,打算卖上多少价钱呢?你若耐烦等呢,就按三千钱一石的市价,也使得。不过一个月光景,这六百石便能出空。你若有事在身,按照两千八百钱一石的价钱,我包你马上脱手。这街上的店家,不少人正引颈而待呢。」文叔,是刘秀的字。

「这个,」刘秀犹疑片刻,说道,「姐夫,我想卖三百钱一石。」

话还没说完,就见邓晨停住酒杯,目瞪口呆地看着他。

「姐夫,你怎么了?」刘秀关切地问道。

邓晨回过神来,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。

「文叔……」

「什么事?」

「你在路上感了寒热么?」

「没有啊。」刘秀听了一愣,「姐夫何出此言?」

「既然没发昏,为什么米价比别人低那么多?」

刘秀听了邓晨这般讥刺,却也不生气,仍旧含笑说道:「文叔这番奔波,便是为了压压宛城奸商的气焰。这班利欲熏心的人,眼见城中饿殍遍地,仍然一味哄抬市价。难道老百姓的性命便这么不值钱么?」

邓晨见他执意,也不便勉强。刘秀从小失去父母,都由大姐刘元照顾,因此之故,与大姐夫邓晨的关系,十分亲热。

邓晨一直很喜欢他,也知道这个小舅子虽然性格温和,内心却自有主意,是个极有城府之人。做事之前,定然深思熟虑,拿定了主张之后,就再也不会轻易改变。

第二天早晨,隆升货栈的门前,挂出来一块墨迹淋漓的白木板,上面写着几行隶书大字:「新收白水乡刘村上等稻米,一石三百钱,限售半日。」

那块白木板挂出去没半个时辰,店前早挤满了乱哄哄的人群。将那刚刚下了半边门板的隆升货栈大门堵得严严实实。

这些人等了一刻,便不耐烦了,纷纷叫嚷道:「店家,快些卖罢,再等片刻,你的门也要挤破了!」

「店家,到底有货没货?莫拿俺们升斗小民开心。俺们全家的银钱,都攒起来等着买这点米下锅。」

「三百钱一石?隆升店难道不知道市面上的行情么?」

在人们乱纷纷的议论声中,忽然有几个店伙打扮的人从店堂深处走出来,撤走堵着店门的长柜,一边搬运米斗,放置算盘账簿,一边喝道:「排好队伍,今儿午时以前,都按两百钱一石出售,每人限买两斗(按:十斗为一石),买到的算你们运气!——咱们刘三公子今天平市。午时后粮价就是三百钱了,以后都是这个价钱。」

百姓听得隆升货栈竟然如此大方让利,如闻纶音,个个叫好,排队的人挤得也更加厉害了。

店伙的话音还未落,忽听当街有人骂道:「哪里来的野杂种,竟有胆子来踢俺们宛城粮行的场子?都按三百钱一石卖去,老子喝西北风么?滚开,都给老爷滚开。」

这最后一句话,却是对围在隆升货栈门前等着买米的老百姓说的。

随着那嚣张的骂声,一行人用鞭子和刀背推开货栈外拥挤的人群,闯到了隆升货栈的门前,老百姓们见有人带了家伙来砸场子,也顾不得肚皮了,忙四散到巷尾,察看情形。

店伙还未及答话,刘秀已经从店堂深处不慌不忙地迈步出来。他手里拿了一支笔、一方砚台,正卷了袖子准备记账,忽然听见店门的吵嚷声,便走过来瞧瞧。

只见隆升货栈的大门外面,站着一个像麻秆般瘦长的汉子。

那人一身黑色绫绸的劲装,发髻上插着两支黄金长簪,腰上佩着古玉,虽然穿着豪华,却掩不了一身的俗气,此人虽瘦,衣袖下的手臂却虬劲有肉,神情狞恶,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招惹的狠角色。

那瘦汉身后带了大约二三十个门客,站在当街正叫骂得起劲。忽然抬头见了刘秀,那人斜着眼睛哼道:「你就是白水乡姓刘的么?你是刘家的老几?」

原来,白水乡刘氏兄弟,虽是农夫,却在南阳府内赫赫有名。

尤其是老大刘縯、老二刘仲,刘縯是南阳群雄之首,刘仲武艺高强、勇力过人,方圆百八十里,都知道刘家兄弟厉害,只有老三刘秀,却平平常常,没有太大的名望。

刘秀见这瘦汉出言不逊,仍然耐住性子,赔笑说道:「在下舂陵刘秀,在兄弟们中排行第三。这位仁兄,请教府上哪里?」

那刘秀本是大汉的宗室,汉高祖的九世孙。

白水乡刘氏子弟近百人,都是舂陵节侯刘买的子孙,因此他们以舂陵(今湖北省枣阳市东南)为籍贯。

「哦,我当是谁,原来是刘老三。」那瘦汉听说面前的年轻人只是刘家的老三,最没用的角色,不禁放下心来,藐视之情溢于言表,「刘三,听说你种麦子独有一功,是个做庄稼汉的好材料。今日怎么又改行贩起谷子来了?」

他也不待刘秀回答,又冷笑道:「想是你昏了头,满街的米价都是三千钱,独有你卖三百钱一石。老子家开的买卖,刚刚千辛万苦从江南运了一千石稻米来,等着发这一注,不想被你这糊涂东西闯到宛城来,低价平市。你自己喝西北风不要紧,想老子陪着你喝么?」

那瘦汉一挽衣袖,脚蹬在铺面前的低柜上,恶狠狠地威胁道:「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地盘!宛城李上卿家里的老店,也是你能得罪的么?」

刘秀这个人,看着温吞脾气,但实际上是外柔内刚的性子。

他见这黑衣瘦汉十分张狂,心里登时大怒,却强忍着不发作出来,只笑了一笑道:「刘秀初来宛城,人生地不熟,想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阁下,还容文叔随后赔礼。只不知阁下是李上卿家里的哪位公子?」

原来宛城的第一巨族李家,便是有名的当朝宗卿师李守的府上。

李守擅长谶纬(按:汉朝的一种预知术),为王莽所器重,一直在长安做到中二千石的高位,端的是浑身朱紫,威势赫赫。

因为家中出了朝廷大员,李家在宛城的势力十分强大。

不但家里违反朝廷成法,购置了三百顷良田,还在宛城的三陌二市中,开了连号的五家店铺,小到柴米油盐、胭脂花粉,大到牛马铁器,当真是日进斗金。

李府的几位少爷,也十分了得。

族中有五个最厉害的叔伯兄弟,被人家送了个外号,叫作「宛城五虎」。领头的,是李上卿的长子李通,李通武艺高强,性格粗犷,善善恶恶,仗义疏财,名声极隆。

第五条大虫李轶,是李上卿的侄子,文武双全,看起来像是一个白面书生,为人谦冲,而且极有谋略。

然而,除了他们二人之外,其他三虎都强横凶狠。

尤其是排行第二的李达雄,阴鸷凶狠,下手极辣。虽然身材瘦小,但打起架来不要命,宛城的老百姓见了他,都要退避三舍。

此刻刘秀见面前这人脸孔瘦削、眼光凶恶,猜到他便是「五虎」里的老二李达雄,遂微微一笑,说道:「想必是李二公子了。贵府的买卖,与我们隆升货栈井水不犯河水,不知李公子何以见责?」

李达雄见刘秀言辞虽然谦和,但骨子里仍然透着一份傲气,并不真的将「宛城五虎」的名头放在眼里,他更是气恼,恨道:「刘三,你少在你爷爷面前掉枪花!我问你,满城的粮食都卖三千钱一石,你为什么卖三百钱一石,诚心和爷爷过不去么?」

刘秀脸色一冷,刚要反唇相讥两句,李达雄已经又换了副脸色,似笑不笑地说道:「既然你一定要卖三百钱一石,那也只有由得你。你们隆升货栈的粮食,不管有多少,爷爷全都收了,照三百钱一石的价钱付给你!来人,到后面过秤去,隆升店的谷米,已经给我们李家包下来,其他人不用排队了!」

刘秀闻言大怒,竖起两道剑眉,将砚台重重地往柜台上一拍,喝道:「李老二,你还有点人味吗?宛城的谷价,贵如黄金,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贫苦百姓饿死的尸体,你们竟然还要哄抬市价,赚这份黑心钱!我和你说,这谷子我也不卖了,今儿我刘文叔要在隆升货栈门前,改建粥厂,免费赈济满城百姓,一直到灾荒过去!打破你们李家的发财美梦!」

他这话说得气势雄壮,合街的百姓听了,静了片刻,忽然间欢声雷动。
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,还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,一边向刘秀叩头,一边蠕动着没牙的苍黑嘴唇,哽咽道:「刘公子,老天爷保佑您长命百岁,富贵满堂!您是来救我们性命的活神仙!」

满街的骚动热闹之外,街角却有两个少年人静静站着观望。

这两个少年看服色,正是一主一仆。

那个书僮打扮的少年穿着青色布袍,活泼伶俐。他的小主人,却是个眉清目秀的美貌少年,十七八岁模样,穿着一件淡黄色锦衣,虽然一件装饰品都没有,但浑身都透着世家子弟的气息。

「小……少爷,这人我见过的。」那个书僮忽然开口说道。

锦衣少年正看得出神,听了僮儿的说话,停了一刻,方才说道:「哦?你随着我,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,能在哪里见过他?」

书僮掩口笑道:「你不记得了,前年清明节,我们在新野县北郊的墓园里,迎面碰见这人?」

「我记不起来。」

「唉,」那书僮大叹一声,「这人眼睛一直追着小……少爷你看,看得如醉如痴。等我们走了,他又骑马跟在我们的油壁青车后面,直跟到我们阴府门口。竟然就守在我们的府门前,呆呆地站到半夜。那天下着小雨,这人淋得像个落汤鸡,我再忘不掉他那副傻头傻脑的模样。嘻嘻,真是好笑。」

锦衣少年听了,大吃一惊,脸上泛出一层羞涩的酡红,抬头又看了一眼正在隆升粮栈门前发怒的刘秀,笑道:「你真会编故事。我不信。」

「小姐,我骗你干什么?」书僮急道,「我听门子老杨说,那个人在门外冷雨里徘徊了半夜,口里讷讷地念叨着什么『娶妻当得阴丽华,才不枉了此生』,竟咬牙切齿地发起誓来。我听了好笑,还打开府门,教训了这癞虾蟆两句。」

原来这个锦衣少年,并不是什么豪门公子,却是新野县阴家的大小姐,名叫阴丽华。

她秀丽淡雅,美貌出众,自十五岁起,家中来提亲的人就踩平了阴府的门槛,但她左一个摇头,右一个皱眉,迁延至今,已经十八岁了,还是待字闺中,她却也全不放在心上。

这几日,她来宛城探望一位生病的亲戚,闲居无聊,特地轻衣简从,和丫环明珠两人穿了男装上街。

阴丽华听她的贴身侍婢说起两年前的旧事,不由得失笑道:「明珠,你这丫头一向多嘴多舌,想必是没有什么好话。」

「那当然!」明珠有些得意地笑道,「我大大地取笑了他一番。我告诉他,我们小姐是自誓非英雄不嫁的,看他模样不过是个乡绅少爷,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人了,也敢来我们阴家门前探头探脑?叫他从此不用痴心妄想。」

阴丽华听到这里,不由得低下头来,再不说话。

原来,阴丽华心中最佩服的英雄,就是与汉高祖争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。

项羽不但有拔山之力,豪气超人,而且百战之中,仍然携带自己的爱侣虞姬,不肯有片刻的分离。在垓下大战惨败的最后,他最舍不得的,不是自己的江山,却是身边温柔多情的心上人。

这份铭心刻骨的深情,令阴丽华一想起来,便感动而向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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